我们对反应条件做了深入的研究。反应必须是最适的条件,只有这样,需要的中间产物才能最少。半分子需要量每增加一个百分点,前期合成工作的增加量就会很可观。整分子合成的产率,在没有分离之前能达到60%,应当说是相当高的。
熊:完成那一刻是什么心情?
王:现在想起来,还是比较激动的。当时愿意执行合成的最后操作的人并不多。要知道,最后合成出来的半分子的数量是很微小的,只有几个毫微克分子(nmol),合成的产率也是知道的,大约60%。一旦做错,那些半分子一旦被损失掉,就得从宝塔的基部、从前面多少克重新开始做。那可是政治事故啊!所以,总装的时候,是一个人操作,几个人盯着。
合成操作结束后,先将产物从凝胶上洗脱下来,然后鉴定其末端,接着测接收活性,再测掺入活性。接受活性比较好测,掺入活性很难测(在无细胞系统下进行微量检测),是细胞所来做的。所以,最后的步骤是在细胞所完成的。后面的过程是用放射性同位素氚来标记的。我们用闪烁计数器来计,本底是十几、二十个计数,一看超过了这个本底,放射性达到了几百个计数(这就证明产物确实有了将丙氨酸掺入到蛋白质中去的活性),大家都激动了。当时比较重要的人物,包括王应睐、汪猷等都去了,大家都很高兴。但大家也都认为得到这个结果是情理之中的事——操作那么严谨,前面的半合成也一直都比较成功,全合成没理由不成功。
后期的工作确实很顺利。不但没出过大问题,甚至连实验纰漏都没出过。当时要求非常严格,每个所做合成实验的都是比较年轻、比较细心的同志。这些同志大概都是实习研究员——当时总装组只有王德宝一个教授。很多同志都没有表现出利的驱动力,都是为了共同的理想去做——做的工作一定要是国际上最好的。
熊:操作时具体由哪几个人在旁边盯着?
王:总装组的,就是照片(图3)上这几个人。
图2 相关研究人员在观察掺入活性测试结果
(从右至左:王贵海、王德宝、吴仁龙、申庆祥)
图3 相关研究人员在观察最后的电泳测试结果
(从右至左:胡美浩、王贵海、朱莹书、王德宝、吴仁龙、郑可沁、陈海宝)
熊:这些照片是现场操作时拍的,还是以后补拍的?
王:现场拍的。这个工作很受宣传部门重视,当时《解放日报》等媒体派记者盯在那里。1982年1月开学术报告会时,也有很多宣传部门的记者参加。
工作条件
熊:你们当时的工作条件如何?
王:早期特别辛苦。纯化酶时,我成天在低温室里加班加点。那时候没有好的监测仪器,柱层析收集液往往要一个一个测。部分收集器是国产的,经常出毛病,动不动就卡在那儿,所以必须蹲在那里看。尽管条件非常艰苦,但当时也有优越之处:经费不用发愁,大型仪器设备你尽管订好了——当然主要是订购国产的。高速离心机我们先有天津产的,然后有东德的,再后有了日本产的。我们需要一些树脂,就是在“文革”期间,院部也曾特意为我们进口过,但量很少。我们还使用了不少“文革”之前进口的设备。它们大多来自北京生物实验中心。该中心刚成立没多久,人员就去了干校,仪器设备都是新的。它们的高速离心机、紫外分光光度计、红外分光光度计等都搬到我们那儿去了。那些设备还是很好的。我们用的紫外分光光度计是日本岛津的,在当时算是先进的了。应该说院部还是尽其所能满足我们的需要。总的说来,那时候国家的支持力度还是很大的,几乎没有经费问题。
熊:824工作总共花了多少钱?
王:工作究竟花了多少钱没有统计,也没法统计。当时人力成本很低,也没有新买很多很贵的仪器、药品,同位素标记的ATP也是我们自己做的,现在想来,真正花了很多钱的地方也不是太多。主要是消耗了大量的试剂材料。
工作低潮
熊:“824”工作持续了13年多的时间,中间有无明显的高潮、低潮期?
王:有。我对此有深刻印象。这项工作前期进展缓慢, 1974年时合成八肽,报了个喜,生化所盖起了一栋大楼。然后1975、1976年时工作转入低潮,大家意志低沉。这时候还没有制备出RNA连接酶,合成路线还没走通,而用DNA连接酶的话,工作量至少又增加了不少,大家觉得距离胜利还十分遥远,人心有一定的浮动。
熊:1968-1974年间有无低潮?
王:那时候还没看到胜利的曙光,好像盖房子还处在造砖头阶段,人心反倒比较稳定。反正没什么别的事可干,就做这个项目吧。当时维系这个集体的更多的是一种使命感,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。
熊:因为工作进展缓慢,有人把“824”工作文革期间的这8年说得一无是处。您如何评价这种看法?
王:前面还是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,而且训练了人。我本人应当说是“824”工作的骨干力量,可当初参与这项工作时,大学刚毕业,还只做过本科毕业论文(有幸到生物物理所去做论文),还不像硕士、博士一样受过严格的学术训练,查文献的能力也有限。其他参与者也跟我一样,绝大多数都没什么知识积累、实验技能的积累。把我们从无到有训练成科研人才,还是需要时间的。而且我们在这段时间确实做了不少探索性的工作,出了一些中间成果。
有人批评“824”工作说:时间太长、人海战术、不足为荣。人海战术也是历史造成的。当时选择这个题目时,说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上,然后组织了很多的人去干,包括生产实验原料等,这种做法当然值得商榷。但“824”和人工合成胰岛素一样,通过这种方式,最后还是成功了。所以还是有成功经验可言的。现在是大科学时代,这种协作精神还是需要的。虽然大协作不是最好的科研组织方式,但也是一种重要的、必要的组织方式。
政治活动的影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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